《治療師的懺悔》-省思



很久以前的書了,不過從碩班時期就聽過這很有趣的主題,一直到最近(服役)時才能好好靜下來閱讀。每看一章都讓我想起來自己實習接案的經驗,雖然自己還只是個小人物,但還是想整理一下自己的省思和感受。

「如果少了一份謙卑,你必定看不到他人所面臨的掙扎與困境,要進到案主獨特的文化脈絡裡做治療,而且要尊重案主所信奉的理念」

第一位個案總是讓人印象深刻。那種期待、擔心,加上許多緊張和焦慮,腦中死記著接案的結構和程序,各種提醒和技巧,使得當時的我對於走進來的個案抱持著一種─好!今天有甚麼問題要我幫你解決的!─這種自傲的態度。現在想起來會擺出這種態度或許是因為要掩蓋自己的自卑感,擺出自己身為實習心理師的驕傲(?),一種雖然我很菜但我現在要有專業素養的態度。結果就是我不斷的在對話中尋找問題的成因,想要尋找個案問題的解決方式,反而較少與個案同在的體驗。現在回想起我剛開始接案那段時期,感覺和個案彼此之間有不小的距離。

一直到實習尾聲,我才真正的比較彈性,人性化。有位個案的議題是自己的朋友不接受他的宗教信仰而前來,當下我注意到當他談論到自己的宗教時所呈現出來的感覺和談論自己人際困擾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仿佛在談論自己的信仰時眼神中會散發出光芒和熱力。因此我請他介紹一下他的信仰,並詢問當他在他的宗教團體中碰到類似的問題時會怎麼做,並帶領我一起討論。於是我看到個案較有能力,資源的一面,並且在諮商中的氣氛從低迷轉為正向,談論主題也不是純粹的問題解決導向,反而是我們可以用甚麼樣態度來面對這樣的情況,看待這樣的困擾。

那種謙卑是我整個實習歷程中很大的收穫,一直以來,或許是我的家庭環境比較不嶄露情緒,或許是我溝通習慣較為理性…等等的,大部分的人都會習慣於認定我是個功能很強或是可以處理所有問題的人。那種社會文化或環境對我的期待使我表現出環境對我所期待的那一面,而習慣隱藏另外一面。在《治療師的懺悔》書中作者和多位心理治療界的大師們做訪談。很有趣的是一旦大師們顯露自己的脆弱,與訪談者之間的距離反而拉近了。人所顯露的脆弱使人彼此有了連結,化解了彼此本來因各種因素(角色、輩分、關係…)所生的距離。

在實習的過程中每隔幾週會需要回校督導,記得剛開始時都覺得自己可以handle,不然就是覺得其他人的問題比我還需要解決,一直到有次我跟實習地點的督導有些意見不合,而我不是那種會默默吞下委屈的人,本來打算直接跟督導明講我心中的不快。後來不曉得是當天氣氛不錯還是怎樣,我選擇在返校督導的分享上講出我心中的兩難,結果是大家都有類似的困擾,雖然當中不是所有回答都完全符合我的需求,但結果還是比我自己腦衝的方法還是完善、圓融。這過程中,我緩緩地(真的拖了點時間)才鼓起勇氣去展現自己的脆弱,結果反而是我和班上有了更多的連結,我也獲得很多支持,有些人似乎也因為我的分享而有收穫。

書中除了看到大師們去談論自己的「無效」治療,有趣的是也會注意到不同學派的思考系統和談話方式,例如焦點解決學派的大師要思考「無效」治療就很困難,因為焦點要尋找的是「例外」,並且重新架構;同時對「無效」治療不同學派的有不同的定義方式,有些看邏輯思考,有的重視個人經驗,有的會要個案改變環境。

自己目前則在嘗試以ACT(接納與承諾治療)的架構去看事物,也以此為主題正在帶領一個讀書會。但同樣的,書中Raymon Corsini提到不要執著於單一取向,當治療出了差錯時,就像轉換方向盤,可以採取不同的介入治療。回頭來看ACT,其較為不足的在於對情緒接納的部分太過輕描淡寫,好像接納痛苦是可以兩、三句話就搞定的。對此我試著去了解完形學派的概念,結合碩班學習心理劇的經驗對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困難,既使我是個理性多於感性的人。

其實若從這篇文章的開頭當作起點,也是過了四年左右的時間我才走到現在的這個位置,有現在這種心態,或許還有現在這種專業技術和素養(自卑的部分自我總是在自誇的時候會跑出來…)。這整個歷程很像切割一塊寶石,從最初的混濁不清、形狀凹凸不平開始琢磨,一點一滴的削去多餘的雜質,越來越接近自己的本質和自己所想要的價值觀,越來越清楚自己想做什麼。若停在此時此刻,我覺得我是很滿足自己所達到的成長,但同時我也覺得…還可以再做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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